圈地自萌的《银河写手》,元电影为何总是叫好不叫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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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未盈

圈地自萌的《银河写手》,元电影为何总是叫好不叫座?

3月30日上映的《

银河写手

》,讲述了两个小编剧化作最强(ruo)乙方,来挑战甲方爸爸的一个喜剧故事。它的营销思路和《

年会不能停!

》非常相似,也是以打工人视角试图破圈传播,让大众理解这个影视圈内的追梦故事。

这种讲述电影人拍电影的故事,也被称为“元电影”,也就是关于电影的电影。这种电影因为题材小众、偏向作者电影,往往只能引起圈内人的共鸣,而无法让大众市场买单。像是最近上映的《

红毯先生

》,聚焦于明星的真实生活,虽然有刘德华的加持和黑色幽默的讽刺笑料,但撤档重映后的票房也只有9402万元,去年上映的《

永安镇故事集

》票房更是惨淡到只有322.9万元。

那么《银河写手》会成为例外吗?至少从目前的票房走势上来说,情况不容乐观。截止目前其票房仅有376.2万。虽然大众市场对《银河写手》反响一般,但它在电影圈内的口碑爆棚,作为两位新人导演李阔和单丹丹的处女作,不仅拿下了First青年电影节的评审团大奖和最佳编剧奖,还受邀在金鸡电影节进行了展映。目前豆瓣评分7分,打出高分的观众纷纷表示这是一部“北漂影迷限定片”。

如果说这部反套路的喜剧电影最大的创新是视听语言上的创意和段子手式的密集笑点,那么人物、故事本身的单薄和叙事结构的不完整,恰恰是《银河写手》作为商业类型片的巨大短板。它很难像《年会不能停!》那样靠“打工人翻身”吃到广泛的观众红利,恐怕只能对一小部分影迷受众进行精准打击。

其实《银河写手》的优势和劣势代表了很多元电影的困境,在聊电影本身的时候,也让我们来聊一聊元电影这种形式。它究竟是电影人的圈地自萌,还是真的能引发观众共情的动人题材?

单薄的故事搭配轻松的笑料

“身为蝼蚁,仰望银河。”这句话精准道出了《银河写手》的精神内核。

两个小编剧在北京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写出了一个自认为很牛的剧本《七秒人》,好不容易卖了出去,却被甲方影视公司要求不断修改。男主张了一在坚持自我和向生活妥协中反复挣扎,最后决定放弃当编剧,和搭档谈子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剧本。但在离开路上,谈子的一句话又激发了张了一的创作兴趣。百年之后,这个不完美的剧本在AI时代里成为了一个纪念品。没有人知道作者是谁,只留下了一个笔名“银河写手”。

这就是《银河写手》的由来。这个故事想要表达的是一个很无奈、悲伤的内核,但是外面包裹了一层非常甜、五彩缤纷的糖衣,可以让观众无痛食用。

这个糖衣就是堆砌在整部影片里的情景喜剧式的笑料,这种笑料就像是吐槽大会里的脱口秀段子,它有些过于轻松,让人过目即忘,很难引发观众的深层感受。正如陈佩斯所说:“虽然喜剧是引人发笑的艺术,但其内核是摆脱困境。”

《银河写手》的困境是编剧想让自己的剧本被拍出来,但各种甲方没完没了地修改,导致剧本拍不出来,所以笑料都是围绕这一困境来构建的。例如编剧最初严辞拒绝制片人,改本之后又卑微讨好;还有影视公司让编剧把男二改成狗等等。但创作者只是不停地重复、堆砌这些笑料,而没有持续升级人物的困境,也没有塑造出有力的配角形成和主角相对抗的行动线,导致整个故事非常单薄,驱动力仅靠两个编剧的电影梦。当他们放弃梦想时,故事也就无力继续了。

相比之下,同样是讲打工人的故事,《银河写手》对标的《年会不能停!》则出彩得多。故事讲了一个钳工因一场误会调任总公司当领导,啥都不懂却步步高升,反倒指挥起了那些懂行的人。这种人物性格和境遇的反差感是喜剧的源头,而持续升级的困境把戏剧张力拉到了极致。

最初大鹏饰演的钳工只是想要保住来之不易的工作,而当他的职位越来越高时,他需要撒的谎、忽悠的人就越来越多,最后他必须在保住自己的工作和说出真相保护工厂之间做选择。人物内心的冲突、外部的反派施压、小团体的分分合合,如此丰满又相互对抗的故事线,既有行动的力量,也能让观众在大笑中体会现实的荒谬。

而《银河写手》传递给观众的喜感,更像是一个又一个抖机灵的笑话,而非一部扎进观众心里,惹得观众笑中带泪的喜剧电影。

反套路的前提是用好套路

不过值得夸奖的是《银河写手》在形式上的大胆创新。影片在中间采用了大量的实验性镜头,无论是男主角用在空中打字的方式试图修改现实,还是打破第四堵墙直接和观众对话,以及戏中戏等等,都充满了天马行空的创意。其中备受好评的就是一段“救猫咪”的戏中戏。

当制片人第一次说出“救猫咪”这个影视专业名词时,导演为了让观众理解这个概念,直接打破第四堵墙向观众展示。两个编剧用“三分钟电影解说”的方式,简单明了地科普了十余个戏剧节拍,包括主题呈现、激励事件、坏人逼近、灵魂黑夜和人物成长等等。这个是好莱坞商业片的黄金法则,也是本片中讽刺和反套路的对象。

因此影片直接按照节拍器来分幕,最后一部分应该是人物成长,电影却反套路地写道“人物没有成长”。谈子在男主角张了一在打算放弃梦想的时候,提出了一个“疯狂的鸡血石”的公路片创意,再次唤醒了张了一的创作欲,他们又回到影片开头那样热血无畏地想要创作一个新剧本。看似主人公没有成长,但没有成长也是一种成长。

如果成长就是向生活的甲方无止尽的妥协,直到失去自己梦想的初心,那么这种成长正如作家JD塞林格所说,“是一种人所必经的溃烂”。而主人公拒绝这种世俗意义的成长,其实就是坚持自己心中的理想主义。这种天真的理想主义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升华成了一种不熄的理想,以至于多年后成为了AI时代的纪念品。

这是让很多创作者、影迷、北漂观众得以共情的地方,他们从小人物的不放弃中看到了曾经努力的那个自己。

只可惜,主人公的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了,结尾来了一个堪称荒诞的设计:百年之后的AI时代里,两个编剧写的剧本因为不完美成为了纪念品,后人们还将这个电影拍了出来:由沈腾主演的《七秒人》。这个戏谑的结尾突如其来地消解了前面主人公的悲伤,让剧情的合理性再次被颠覆了,果然是印证了主创们也像笔下的主人公一样相信剧情不需要合理性,因为“生活也没有合理性”。

这种创作观导致了《银河写手》的风格在荒诞和现实之间反复横跳。它不够现实,比如两个主人公不可能一年没有收入却半点不为钱着急;它也不够荒诞,主人公卑躬屈膝向甲方低头的样子现实感十足。

这种在现实和荒诞间的横跳,让《银河写手》的形式特别飞,就像是一个人上半身穿了件笔挺的西装,下半身穿了件花裤衩,脚下还踏了双赛博滑轮,整体基调很不和谐。

往往一个特别飞的形式会搭配一个同样荒诞的故事,《低俗小说》就是最好的范本。但《银河写手》并没有找到内容与形式的平衡点,它的任性确实让它成为了一部很作者风格的电影。但两位新人导演的初衷其实是做一部商业类型片。

如果持有这种愿景,那么主创们需要知道的是,想要撬动更大的票房市场,在反套路之前需要先用好套路。比如最近刚上映的《哥斯拉大战金刚2》,就是一部遵循好莱坞剧作法则,用救猫咪节拍表创作的经典怪兽片,仅3天就在国内拿下3亿票房。

所谓套路的背后,是观众心理学,是前人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之谈。这也许是青年创作者需要放下骄傲、耐心琢磨的功课。

那些叫好不叫座的元电影们

《银河写手》的困境也代表了很多元电影的困境,它们往往有着很好的口碑,在电影展上拿奖到手软,但登上院线时,总是面临着票房不佳的尴尬处境。

无论是大导演张艺谋执导的《一秒钟》,在金鸡奖斩获多个奖项,票房止步于1.31亿元;还是今年宁浩执导的《红毯先生》,虽有刘德华加持,也是口碑佳作,但至今票房都没破亿元;以及去年新锐导演魏书均执导的文艺片《永安镇故事集》,票房更是只有322.9万元。

这种处境的背后,跟元电影这种形式有很大关联。元电影说到底是电影人写自己的故事,必然会放入更多的自我表达。

但自己写自己的故事,很容易陷入自怨自艾或者自娱自乐的困境中。正因为没有距离感,所以更加真实,但这种真实也偏向于更加个人化,或者说更加圈层化的体验,它不一定是一种能击中大众痛点或爽点的情绪。

而且大众很难对电影创作者的困境共情。例如《银河写手》中编剧创作的压力与痛苦很容易被观众视为矫情,《红毯先生》中明星的沟通障碍也和大众生活距离较远,而《永安镇故事集》里的三个故事,更是带着一种知识分子式的忧伤。纵观这些故事,从题材到主题,都是和电影创作者高度绑定的内容,观众不能共情也是理所当然。

这种不能共情直接导致很多元电影成为了圈地自萌的吉祥物,而非引发大众深度共鸣的破圈黑马。不过并非所有的元电影都会票房惨淡,有一种兼顾创作野心和高票房的解题思路是——将元电影这种形式包裹在类型片里,将剧作重点放在成熟的类型叙事上,元电影只作为创意手段使用。

比如像2018年上映的日本惊悚片《摄影机不能停》,就是将元电影这种形式巧妙地包裹在僵尸片里。该片讲述了一个电影摄制组正在拍摄僵尸电影,结果出现了真的僵尸。导演不顾他人死活,继续拿着摄影机拍摄。这种戏中戏的互文把元电影用出了新创意,在惊恐和爆笑之间,反复刺激观众的神经营造爽点。这部电影用300万日元的小成本撬动了2亿元票房。

还有像2021年上映的《扬名立万》,讲述了一群电影人为了将一起凶杀案拍成电影而相聚一堂,想借此扬名立万的故事。本片中拍电影只是个噱头,内核是非常扎实的犯罪悬疑片。这部电影也是以几千万的成本撬动了9.26亿的票房。

因此元电影并非票房克星,关键还是在于创作者怎么用好这个手段。是要讲一个和“我”有关的故事,还是一个和“大多数人”有关的故事。

关键词:银河电影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