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 _《一雪前耻》父女档导演：我们现在是新杭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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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陆芳
由赵小丁监制，于广义、于秋石执导，乔杉领衔主演，马丽特邀出演，刘奕铁、包贝尔领衔主演，赵龙豪、周大勇主演的东北犯罪喜剧《一雪前耻》，正在全国影院热映。截至记者9月26日发稿时，影片累计票房已破8500万，还是中秋档票房亚军，在东北地区更是蝉联票房日冠。
作为东北题材的电影，影片在黑龙江大庆取景拍摄，并融入了诸多东北元素。与此同时，紧张 的剧情，各种人物在极端环境下折射出的人性善恶，演员的精彩表演，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导演于广义、于秋石是一对父女档。他们是土生土长的黑龙江人，深耕东北故事多年，对东北真实的生活状态有着深刻的洞察，纪录片“家乡三部曲”——《木帮》《小李子》《光棍》曾几十次入围国际A类电影节，并十几次获得国际奖项，包括两次费比西影评人奖。
潮新闻记者获悉，两位东北导演与杭州有着不解的缘分。他们都曾在中国美院求学，现在更是已在杭州安家落户，成为新杭州人。
近日，中国美院电影学院邀请于广义、于秋石重回母校，进行了《一雪前耻》特别放映，两位导演也与师生进行了映后交流。
特别放映前，潮新闻记者 专访了这对父女档导演。
1】浙 年电影周上拿过创投的奖
出现在记者面前的于广义、于秋石，穿着《一雪前耻》的T恤。父亲高高瘦瘦，一开口，东北人的风趣幽默扑面而来，女儿则做事风风火火，典型的东 娘性格。
“我小时候就喜欢画画，当时美术教育可不像现在，太奢侈了。直到（上世纪）90年代，我才来到中国美院进修版画。”于广义说。
女儿于秋石也爱好绘画，本科在 美院和复旦大学学习油画。2009年来到杭州，在中国美院中德学院就读研究生。
于秋石说，2013年研究生毕业后，在上海生活了几年，主要从事绘画工作，并时不时回东北，与父亲一起拍纪录片。2019年开始筹备《一雪前耻》，这个项目也在浙 年电影周的创投上拿了奖，自己与父亲很喜欢杭州，于是就在杭州买了房，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我们举家都搬过来了，都是杭州户口，小孩也落户在这里。”于秋石说。
2】装了一肚子东北故事，憋不住了
上世纪90年代，于广义在中国美院完成进修后，画了多年版画，2004年回到家乡黑龙江五常的一个林场，开始拍摄纪录片，抢救性地记录即将消失的东北民俗文化，持续拍摄伐木人这一群体，关注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情感与命运，完成了《⽊帮》《小李子》《光棍》等系列民族志纪录片。2009年，《小李子》获彼尔姆纪录片电影节费比西影评人奖。
“有十六七年时间，我带着老婆女儿住在山里，为工作方便还盖了一处房子，秋石一直跟我参与做纪录片，完成了四部人类学方向的纪录片，走了几十次国际电影节，十几次获得国际电影节奖项。”
于广义说他喜欢讲故事。
“黑龙江的冬天，下午三点半，天就黑了。外边零下三十多度，门窗紧闭，人们猫在屋里没事儿干，一个冬天只有以酒为伴。有时候全屯子都喝多了，就剩那几条狗是清醒的，闲得实在无聊，拽过一条狗来唠嗑儿。”
他说，人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又喝多了，经常停电，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酒后停电极度寒冷，门窗紧闭，在极度孤独的寒冷的状态下，甚至相互之间语言都不用，有时候一个表情就带过了。人憋闷的时候，总会想办法发泄，东北人善于表达，嘴都特别厉害，就围着火炉讲故事、吹牛。”
熟悉于广义的人都知道他是“故事大王”，有着满肚子的故事，朋友聚会经常就是听他讲故事。
女儿于秋石是他最亲密的听众、助手、朋友。五年前，父女在一次闲聊中，碰出一个点子：既然有这么多跌宕起伏又有趣的东北故事，何不让更多的人知道，拍一部剧情片呢？
3】把故事变成好看的电影，剧本就写了五年
《一雪前耻》讲了一个兼顾喜剧与犯罪的精彩故事。十五年前，怂货老大（乔杉 饰）由于一时懦弱，眼睁睁地看着撞伤弟弟（刘奕铁 饰）的肇事车辆逃逸。而后经过多年调查，他偶然发现肇事者就在这个屯里，而肇事者背后，竟然还藏着一个“油耗子”黑帮团伙。老大决定独自报仇，却没想到各种意外不断，以青梅竹马金雁（马丽 饰）为首的其他邻里街坊也被卷入其中。
这个故事在于广义肚子里装了很多年，但变成一个好看的电影，仅剧本就写了五年。
“剧情片跟纪录片的工作方式不一样。秋石是年轻人，获取知识比较快，她读了大量的编剧书。我是那种原创性比较强的，拍纪录片期间看到听到过很多好玩的事。我从小在山里长大，那个林场，几百户人家，有些是家族，我认识他们家五代人，在那个地方，相互之间没有秘密，所以对人性对生命个体了解得特别透，也有利于剧作。”
他说，从绘画到纪录片到剧情片，只是工具材料的转换：“我的原则是作品应由心而生，在东北这块土地上土生土长，讲这儿的人和事儿。”
于秋石则表示剧本的写作困难重重。
“前两年，我们都会碰到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给别人讲，会很有画面感，但落实到文字，会发现它削减了很多我们的感受。加上这个项目是一个喜剧，又有悬疑、犯罪元素，对商业片新人导演来讲是很难的。”
剧本既要满足有意思，又要满足合理性，有时候一个“翻”翻不过去，他们就得想好几年。
好在每一个人物都有原型。
“这个故事很多人物有原型，离我特别近，还经常在一起，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情感命运都很熟悉。包括四梁子那个人物，他从头到尾的转送过程也是一个真实的事件。现实中，那个人是给弄死了。电影里，我们让他最后活过来了。”于广义说。
4】王家卫点赞剧本，吸引乔杉马丽加盟
五年的功夫没有白费。2019年第22届上影节上，《一雪前耻》剧本获创投“最佳创意项目”大奖。王家卫的颁奖评语：“评*会认为这是一个 迷人的故事，荒诞而充满张力，人物鲜活，有 厚重的文化底蕴。”
《一雪前耻》请到了乔杉、马丽、包贝尔赵龙豪、周大勇等一众东北喜剧演员，对于新人导演来说，实属惊喜。
两位导演说，他们也没这么大面子，主要还是剧本打动了这些演员。
于秋石说：“我们当时选演员就希望都是东北演员，沟通上没有障碍，到了拍摄现场，在那种寒冷的环境下自己就能发展出很多东西。丽姐（马丽）特别不怕冷。她穿着貂皮，里面穿一小薄衣服，在那吃冰糖葫芦，很多人可能冻得都不行了，她还说，‘我觉得还是这儿凉快。’”
“写剧本时我们画了很多手稿，老大并没有照着乔杉画，只是想这个环境中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等我们见到乔杉，从包里拿出一摞手稿给他看，他都惊住了： ‘这就是我。’”
于秋石说，演员差不多一周就基本上都定下来了。去年10月建组，今年1月7日在大庆开机。
“因为大都是夜戏，基本上下午两三点出工，四点多准备好，等天黑开始拍，一直到早上五点。晚上气温零下二十几度， 冷。”
片中乔杉和老二骑摩托车找包贝尔那场戏，三位演员十分敬业。
“那场戏是在零下二十七八度的郊区，拍完回来后，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演员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导演来说，整部戏最难的是结尾，也就是黄天盛最后的结局，这个反派怎么死才能让人解气，讨论了很长时间。现在最终的结局，令观众觉得既合理又意外。
此外，黄家大院的大车追逐戏，拍了五个通宵，也 难。于广义说自己曾在油田的一个大车生产车队当过七年调度，对大车 了解，而正是这些真实经历，才拍出了片中的紧张 感。
5】魔幻工业风格下的黑色幽默
《一雪前耻》不仅是一部解压又解气的笑闹喜剧，更与犯罪类型相复合，描绘了东北老工业基地中市井小人物的真实生存状态，呈现魔幻工业风格下的地道风土人情。
随处可见的苞米地、旧工厂、大油田，以及四处摆放的挖掘机和运油货车，都充斥着从前工业重地的地域气息。人手一件的东北大貂、见面就自来熟唠嗑的东北相处模式，使得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东北家常的亲切感。
于广义也表示：“在讲故事的同时，电影应该呈现一个地域不同的民俗和文化，因为我们做纪录片这么多年，拍的本身就是那种人类学民俗学的东西，这种视角我想肯定是关注的。”
而对于《一雪前耻》的喜感，于广义认为这是荒诞。
“这是在一个极端寒冷的环境下，人们的真实生活。过去我的纪录片是深山老林里的伐木人，拍了十几年，这个电影换回到了城市、油田。我还是想讲时代变革下，小人物们的情感和命运。因为是商业片，所以做成了荒诞喜剧。我想比真实更有力量的，是荒诞，就是 认真地干一件很扯的事儿。”
6】为画面的油画质感，只用自然光
很多观众发现，《一雪前耻》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断电的夜晚，画面有油画的质感。
于秋石说此次拍摄，绘画给了她很多灵感：“比如说画家卡拉瓦乔，伦勃朗、蒙克。影片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黑夜，里面的烛光是遵照15、16世纪绘画的风格。从技术层面上来讲，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她说，整个影片拍摄现场几乎没有打光，烛光、苞米地的月光等都是自然光。
就是乔杉那场听说弟弟结婚要50万彩礼的那场抽烟戏，现场也是没有任何光源的，只有一根烟头。
“我们就想完全真实、自然。拍戏之前，摄影指导赵小丁老师领着他们的团队做了很长时间的 。烛光、烟头怎么拍，更是用了十几台机器来测，为的就是呈现这种油画质感的画面。”
采访最后聊到下一部电影还是东北题材吗？于广义表示，自己有一肚子的故事，和女儿同时有好几个剧本在写。第二部的剧本已写了半年了，准备一半在林场，一半在油田拍。因为已在杭州定居，父女俩就准备杭州、东北两地跑了。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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